竹东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希望我笔下的每个人物,都能如是。

微博跟这里同名,懒得改,很喜欢玩微博,so欢迎大家来玩。跟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比我大概是个老阿姨?

研究结果—— 愉情之辩 Defense on emotional pleasure

4.2.1. 愉情之辩 Defense on emotional pleasure
(我还挺得意这个小标题的)

之前说到中国的音乐剧粉丝爱好广泛,没有太多西方文化中对艺术分层的意识,但是这并不是说,这群人就没有偏好。“能打动人”绝对是首要偏好了。

所有受访者(所有,无一例外)在讨论他们为什么偏爱音乐剧时都非常明确地强调了情感体验。比如:

《悲惨世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角色的心碎痛苦,比方说《空桌椅》……
(第二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牛津)

音乐和舞蹈的结合可以更直观、更直接地表达情感。
(第10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北京)

观看音乐剧时,我会更注意它带给我的情感体验。
(第18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上海)

其实,许多西方研究人员所观察到,二十世纪人文科学在讨论到戏剧艺术时——考虑到highbrow art和lowbrowart的二元对立——其实是很尴尬很焦虑的。

怎么说呢,就是18、19世纪的时候,西方资产阶级要从神学和封建统治者手里把艺术给抢到自己手里。原来属于神的艺术逐渐属于人。这本来挺好的。

但是到了19世纪,基本资产阶级已经确立了自己的胜利,他们决定好好吹乎一下好不容易抢到手的艺术宝宝。原来艺术在宗教那里的时候,后面有上帝爸爸。现在艺术后面没神了,资产阶级决定用艺术自己来顶上,比如大家开始说美学本身(不需要借助什么神)对人的熏陶提升作用。然后,把艺术自己提到神圣的地位。但是吧,资产阶级的大家对“神圣”的概念还是脱不了以前教堂和宫殿那一套。

自打他们决定将艺术本身神圣化之后,突然间,我们拥有了很多富丽堂皇、超级圣洁的大博物馆、大剧院。这些地方是公共场所没有错,是属于人民的没有错、是不借助什么宗教和政治势力的也不怎么有错,但是他们看起来长得真的很像教堂和宫殿。。。

然后,资产阶级的大家对这些看起来堂皇又圣洁的建筑很满意,决定继续装逼,于是规定,我们要尊重神圣的艺术。于是大家现在在进西方博物馆和剧院的的时候,也不能喧哗。如同古代进教堂和宫殿一样不能喧哗。

现在看来,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好像哪里有点问题。博物馆就算了,你让剧院里的人不喧哗,嗯,从莎士比亚的时代到莫扎特的时代,大家在剧院里明明很热闹。从亚里士多德他老人家都说,“戏剧艺术的决定性特征之一就是唤起情感”。当代编剧马梅特(Mamet)戏剧能给人带来“公共狩猎的快感”。所以,资产阶级已经为了抬高自己、艺术和理性的神圣性(这里有请康德大大进来说说),开始到规定人们“有了快感你别喊”的程度了。

可以说,属于高等艺术的超脱、纯粹、平静,在18世纪和19世纪这个资产阶级地位是我上升期,是被人为按在剧院艺术头上的。

而中国文化没有类似的历史过程。看京剧叫好这件事对中国人来说太正常了不是吗?甚至,中国的戏剧在某些时候就是打出“情”字牌来反抗正统文化的装逼感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这句非常中国的话,用来理解很多音乐剧都不违和)。

情感强度是中国音乐剧粉丝衡量自己观剧体验的重要标准之一。他们使用诸如“情感”,“宣泄”,“同理心”和“沉浸感”之类的词语作为称赞。与其他爱好相比,音乐剧中的情感强度真的太有魅力了,即使他们能够领会其他艺术类别中的其他优点,也还是动摇不了音乐剧在心中的地位。

最近,我开始看歌剧更多一点了,因为歌剧的音乐真的很有质量。但是音乐剧具有更强的情感表达,还是比歌剧更加丰富、更加有趣。
(第三名受访者,24岁,女,公关专业,上海)

与音乐剧相比,话剧往往更具深度,更能发人深省。但是音乐剧却更具情感。我认为这是音乐剧的独特之美。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音乐在促进情感方面始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相同的旋律可以在不同段落中重复出现,带着不同的记忆和故事,这样能给观众带来很多感慨。
(第21位受访者,25岁,女,博士研究生,上海)

花样滑冰更关注技术。而话剧更关注思想。但是它们给人带来的情感强度无法与音乐剧媲美。
(第二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牛津)

那个啥,其实,话剧这个东西是非常西方、某种程度上说也非常现代的东西。中国这边直到近代,都是剧和戏不分的。很难想象如果不受西方影响,中国原生的、只说话不唱戏的戏剧。这一点,很多研究中国戏剧的西方学者都会给与注意。他们也会注意到中国观众对戏剧中音乐和情感的巨大需求(其实这才是世界各国人民在没有18、19世纪西方影响下比较普遍的看剧状态),尤其是,这个对音乐的需求还不仅仅是背景音乐,而是人物本身要唱起来。

音乐,唱歌和身体行为(唱念做打?)的共同作用“创造了丰富而过分的感觉”(Tylor,2012年,第169页)。(你看西方学者会觉得中国观众对“感觉”的追求过分,是因为传统西方艺术对理性的地位是很看重的。但是,对于中国音乐剧粉丝来说,至少我的受访者中,没有谁是 为了保持理智去剧院的……)。因此,中国观众认为音乐是改善情感发展的重要因素。

音乐可以带来更多的情感。
(第16名受访者,女,大学生,广州)

在表达音乐情感方面,中国传统戏曲与西方音乐剧有很多相似之处。最感人的时刻是移情的时刻。
(第18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上海)

在唱歌和跳舞中表达情感是人的天性,遵循这种天性感觉很好。
(第30名受访者,24岁,女,律师,北京)

另外,许多人在采访中提到,他们观看西方音乐剧的初体验不是在剧院,而是在网上。各种形式的媒体生产已导致大量的“非当地”的观众对遥远的、本该只属于“当地”的戏剧艺术产生兴趣。但是,去剧院的必要性,是怎么强调也不过分的。现场表演的临场感绝对会影响观剧的情感体验。其实有研究身体神经的学者表示 “运动共鸣已被证明是同理心的一种神经途径”。就是,大家只要聚在一起坐着,对彼此的同理心自然就会提升。
(跑题发炎,网上骂战比现实凶,大家一般都指责对方是“躲在网线后面”什么的。其实,倒不是躲在网线后面多安全,才让人开始狂吠。是因为见不到对方,看不到对方的脸、触不到对方的手,本来就降低了人的同理心。)

因此,这也是中国音乐剧粉丝强调现场情感感受的原因。

每场现场表演都有其独特性。观众的反应在每次表演中都不同,这也给演员带来奇妙的化学反应。
(第6名受访者,22岁,女,大学生,费城)

剧院可以给我一种沉浸感。一些意外翻车和救场也非常有趣。这些细微的差别带来了更多乐趣。
(第二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牛津)

与情感有关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音乐剧的某种“疗愈”效果。作为一种大俗的艺术形式,音乐剧的音乐结构其实不是很先锋。就是很老实的重复重复、变奏变奏、共鸣共鸣。所以,这个相对简单而安全的音乐结构也保证了情绪不是突然崩溃或是失措。作为宣泄和治愈的过程,音乐剧完成得很好。

我比较喜欢的布迪厄(和其他很多学者)曾说过,这种去感受狂喜和绝望、去宣泄情感、放松身心的美学叫做功能美学,工人阶级在玩这一套。可是,怎么说呢,我的受访者好像大家绝对不是什么工人阶级。大家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欣赏西方音乐剧罢了。

音乐剧是我的最爱。它们不仅各种美好,而且在艰难的现实生活中给我带来一些轻松喘息的空间。
(第一名受访者,24岁,女,宣城国家机构工作人员)

在剧院里,我可以感觉到更多的情绪。剧院是我逃避现实生活的地方。
(第5名受访者,女,研究生,剑桥)

一般来说,当抑郁的“黑狗”找到我时,我会想看一部音乐剧来治愈自己。
(第12名受访者,21岁,女,大学生,伦敦)

当我沮丧的时候,这些音乐剧可以平息我的情绪。
(第15名受访者,23岁,女,公司员工,北京)

音乐剧对我来说最大的魅力在于它让人放松的美。这就是为什么不能用其他艺术形式代替它的原因。即使音乐剧的主题是现实而严肃的,它也总是具有梦幻般的魅力。
(第17名受访者,29岁,女,公司员工,上海)

除了幸福外,一些音乐剧还使人感到绝望,这种绝望可以在音乐的情感中得到彻底发展。但是,歌曲中仍然有温暖坚定的力量触到你,然后,你会感到——自己还活着。
(第26名受访者,16岁,女,高中生,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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